残石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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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伪装者|楼诚】中秋番外。

 

含肉版。

 

墙上的挂钟指兜兜转转,终于在第十二圈的时候敷衍地发出几声声响,结束了一天枯燥的工作。刚入秋的重庆还未完全褪去燥热,但是夜也是微凉的,窗户开了个小缝,一丝带着秋蝉叫声的晚风轻轻抬起了窗帘一角,明楼揉了揉眉心,放下手上的文件换了一本时下流行的杂志。

 

头疼药一瓶在阿诚身上,一瓶在行李箱里,今晚阿诚还没回来,明楼实在懒得动,只是给自己泡了杯热茶坐在沙发里,双手抵着额角,眉头紧皱地闭上了眼睛。

 

阿诚结束任务,一个人走到旅馆楼下,却看到房间的灯还亮着,打开房门的时候果真看到高大的身影靠在沙发一边,膝盖上摊着一摞纸,暖黄的灯光罩在他身上,给人添了几分柔和色彩。阿诚试探着开口,“大哥?”

 

没有人应他的话。

 

阿诚把公文包随便放在柜子上,还没来得及脱下大衣,就轻手轻脚地去房间里找毯子,他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仿佛皮鞋落在地板上都要计算速度和频率的,但是老旧的木地板还是出卖了他,不合时宜地发出吱呀的聒噪。

 

明楼闻声微微睁开眼,眼神是罕见的迷茫,但是当看到房间里的不明身影时肌肉还是下意识地紧张起来,待他对准焦距,才发现那人是带着一身风尘和凉意的阿诚。

 

“大哥,”阿诚冲他微微点头,“怎么不去房间睡?”

 

明楼调整了个坐姿,双腿交叠,拿起早已凉了的茶抿了一口,“头疼,睡不着。”

 

阿诚一边说着没带药吗一边皱着眉去拿公文包,给明楼倒好了热水看着他吃了药,这才有功夫脱了大衣安安稳稳坐下。明楼挑挑眉,示意给他茶几上的点心和月饼,‘饿了吧,吃点。“

 

阿诚看着盘子里只咬了一口的月饼笑了笑,自己的那块已经吃了,大哥的那块除了缺个角其余还完好无损,他先把盘子推到到明楼面前,“难道大哥不想我们一家团团圆圆吗?“

 

明楼无奈地看着他,佯怒道,“你真是越来越没个样子。“

 

阿诚没反驳他,笑着起身,明楼慢条斯理地嚼完嘴里的月饼,跟了过去,就看阿诚把水流开到最大,使劲冲着手。

 

“你干什么呢?“

 

阿诚回过头来看他,“大过节的,手上沾血,总归不吉利,洗洗才好。“

 

明楼点点头,又慢慢踱回沙发,两人之间一阵沉默,破旧的木地板依旧顽强地制造噪音,一时间两人彼此的呼吸和明楼的脚步声都在宽敞的套房里清晰了起来,那声音敲在有些斑驳的墙壁上,一声声震耳欲聋,又轻轻弹回到空气里。阿诚甩了甩手上的水珠,绞尽脑汁搜罗着话题,他转身给自己泡了杯咖啡,身后响起明楼的声音,既像是询问又像是喃喃自语,“也不知道明台怎么样了。“

 

阿诚拿着勺子的手一顿,沉吟了一下,“应该已经回家跟大姐过节了吧,“不用回头看他也知道大哥一定在皱眉,于是继续说道,”说点高兴的吧,大哥。有什么愿望,对着月亮许愿吧。“

 

明楼笑他,“哄小孩子的,你还信。再说早过了十二点,已经不是这天了。“阿诚不说话,只是挑眉看着他。明楼掸了掸手上的月饼渣,起身走到窗边,”说愿望,我自然是希望胜利,我也始终相信我们能胜利,“他看了看高悬空中的一轮圆月,”没有国,就没有家,可以一己私利来看,若说小家,我希望大姐和明台都平平安安,“他转过身,低着头直视着阿诚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完剩下的话,“还有,我希望,我们都活着。”

 

阿诚听罢,只觉得他这一句话声音大到震得他耳膜剧痛,震得他心脏发紧。他不敢再直视明楼的目光,眼神飘到窗外的夜空。这几年来,几乎每晚入睡前,他都想过自己什么时候会死去,是什么样的死法,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结局,来给自己的一生谢幕。如今他手上沾了太多血,多到麻木,见血与他而言就如同是喝水一般稀松平常的事。可是许多年前,他第一次认识到人的身体就会这样失去温度,那时的他也跟明台一样,每夜常常大汗淋漓地在梦中惊醒,而后便再不能入睡。

 

后来还是明楼发现了他的异常,此后他依旧重复着噩梦,梦里是愤恨怒骂,或是鲜血淋漓,只不过醒来的时候他会发现自己被圈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能在静谧的夜里听到那人强有力的心跳,便就此觉得黑夜也不是那么可怕了。

 

今天明楼这一句话,仿佛一下子把他打回了那时候的日子,怕死,怕鬼,怕冤魂。在他日渐成熟的时候,自己早晚会消失这个观念已经深深埋入了心底,哪次他都是视死如归的,只因这条命是明家,明楼给的,再换回去,理所应当。而今这一句话,却又偏偏勾出了他少年时期强烈的求生渴望,这是他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对“生”的愿望如此强烈,他的身体止不住地轻颤着,感受到花费许久驱散出去的恐惧仿佛又分毫不减地回到了身边。

 

不知道是谁磕到了桌角,打破了沉闷又伤感的夜,铺天盖地的血腥味在两人唇齿间蔓延开来,动静之大吓得秋蝉都怯怯收了声。阿诚平日里向来妥帖领带此刻不知是怎么了,竟勒得他喘不上气来,正想伸手去解,却有人抢先一步。他贪婪地从那人口中汲取氧气,仿佛唯有这样,才能证明他还活着。

 

两个人都像引燃的稻草,又像孤零零的浮萍,身体厮打着绞在一起,彼此依靠着缠斗,迫不及待地用疼痛和印记宣誓主权。阿诚皱着眉忍痛,主动上前,他迫切地需要一股强大的力量来告诉他这是真的,来让他宣泄多年来的苦闷。明楼的大手紧紧卡住阿诚的后颈,大拇指摁在他的动脉,这是一个随时都能将眼前人置于死地的位置,他感受着从指腹传来的跳动,就如同阿诚所希望的那样,毫不保留地支持他,占有他,给他一切,都给他,阿诚,他的阿诚。

 

这一夜胜过一个月的长谈,两个人在战时高压状态下的精神紧张总算是有所缓解,第二天阿诚依旧是按照准确的生物钟醒来,他睁开酸胀的双眼,就看到了结实的胸膛。是了,就是那强健有力的心跳,一如少时模样。

 

他半眯着眼看着透过窗帘钻进来的一缕晨光,轻轻闭上眼,打算再睡一会儿。

 

对,活着真好。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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